尚凯元
在卡昂市中心，圣皮埃尔教堂（如图左侧所示）等历史遗迹与周边现代商业区巧妙地相互交织。摄影者为尚凯元。
凤凰涅槃寓意着重生之意。坐落于法国卡昂大学正门广场的这座青铜凤凰雕塑，正奋力振翅于火焰之中，其昂首挺立的姿态，不仅象征着该大学在战火中得以新生，更彰显了整座城市从废墟中崛起的坚定信念和精神力量。
踏上诺曼底这片土地，追寻二战盟军登陆的历史痕迹，卡昂这座法国西北部的要塞城市是必经之地。它距离登陆的海滩仅有20公里的距离，但在战争期间，桥梁的严重损毁使得部队的行进变得异常艰难。为了突破德军的封锁，盟军只能采取空袭的方式，这给卡昂带来了巨大的破坏。市中心有三分之一的建筑被夷为平地，基础设施几乎完全瘫痪。在如今转变为博物馆的卡昂男子修道院内，我看到了一张记录城市全景的珍贵照片。1948年，一位摄影师攀爬至圣让教堂之巅，借助玻璃底片这一媒介，将城市在重建之前的景象永久定格：荒芜的废墟之上，野草丛生，残破的教堂与散落的房屋显得格外孤寂，整个场景透露出一种凄凉之感。
现今，横穿卡昂市中心的要道被称作“6月6日大道”，它是战后城市重建的核心轴线。此条南北走向的街道总长1200米，宽度达到40米，一端始于奥恩河畔，另一端则直达卡昂城堡。沿途连接着抵抗广场、重建后的建筑群以及圣皮埃尔教堂等众多历史遗迹，共同形成了一条连接中世纪与当代的“记忆之轴”。
街头漫步时，常能遇到庆祝卡昂“千年庆典”的海报。1025年，诺曼底公爵理查二世的文献中首次提及卡昂，那时它已拥有港口和集市，城市轮廓初现。11世纪中叶，威廉征服者在此建造了城堡和两座修道院，使卡昂成为诺曼底的政治和宗教中心。奥恩河的航运至此终止，卡昂地处内陆与海洋的交汇点，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其在中世纪得以繁荣贸易和文化，而15世纪成立的卡昂大学，更是法国最早的一批高等学府之一。
历经千年沧桑，卡昂在重建过程中，如何确保历史风貌得以延续，成为了其规划的核心问题。
卡昂与遭受战争重创的勒阿弗尔、布雷斯特、敦刻尔克等城市有所不同，在重建过程中，它没有采纳冷峻的工业设计风格。在这座城市中，温暖的浅鹅调成为主导，虽然部分建筑色彩更加鲜艳，而另一些则显得更加深沉，这种色彩的微妙差异不经意间揭示了岁月的痕迹。这些建筑物普遍采用当地特有的“卡昂石”来构筑其外墙，这种石材先前曾用于建造修道院等历史性建筑，如今在新旧交替中，其纹理得以保持一致与传承。
在规划重建过程中，建筑师马尔克·布里奥·德·洛若迪耶尔并未随波逐流，投身于那个时代的现代主义风潮，反倒是参考了19世纪巴黎的改造项目——“奥斯曼工程”，并在此基础上融合创新，孕育出了别具特色的“新奥斯曼风格”。这也难怪，那些对巴黎街景了如指掌的游客在此处会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洛若迪耶尔曾言，承担起新城重建重任者需警惕两种失误：一为盲目追随未被损毁街区之历史风貌；二为盲目追随现代主义潮流，最终可能沦为过时风潮的追随者。
在重建过程中，卡昂城堡与圣让教堂等众多历史遗迹被巧妙地融入城市的主轴线上，从而实现了新旧城区之间的和谐衔接。卡昂城堡作为诺曼底地区最古老的中世纪城堡之一，其部分城墙与塔楼在二战期间不幸受损。经过卡昂市政府的精心修复，这座城堡如今已转变为一个公共的文化场所。
今年，城堡刚刚完成了内部空间的全面升级，原本的停车场已变身为绿意盎然的草地和宽敞的步行道，同时照明和接待设施的升级也使得民众能够在夜晚轻松参观。在城墙外的草地上，市民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而在城墙内部，游客们络绎不绝，穿梭在环绕城堡花园的诺曼底博物馆、卡昂美术馆以及历史展览中心之间。
城市规划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描绘着新的篇章，而那些历史悠久的建筑也巧妙地融入了现代的生活之中。在2021年，卡昂的重建区域荣幸地被官方认定为法国的“杰出遗产地”，这一荣誉是对城市在重建过程中对历史传承的重视以及对现代发展探索的认可。展望未来，卡昂正致力于节能改造、共享空间以及绿色生态建设，这些已成为其新的发展目标。这座城市始终未曾停歇自我革新的步伐，在不断的进化之中，卡昂已然蜕变为一个既保留着过往记忆、又融入了当下生活，且持续激发对未来憧憬的“动态遗产”。
《 人民日报 》( 2025年07月11日 17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