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委书记陈吉宁在近期对杨浦区的考察中强调，杨浦区作为我国近代民族工业的摇篮之一，应着眼于全市工业发展的整体布局，专注于特定领域的发展，加强科技创新的支撑作用，深入探讨都市工业发展的本质和趋势，并在根据实际情况培育和提升新质生产力方面发挥更加显著的作用。赵红丹教授，上海大学管理学院副院长，认为都市工业肩负着引领实体经济向高质量转型的重大责任，是走向新型工业化的根本途径。都市工业的发展，不仅代表着技术和产业的革新，而且对城市的治理水平、制度创新能力以及资源整合能力提出了全方位的挑战。以下是他在上海大学发表的演讲内容。
都市工业的创新发展正逐渐成为全球范围内的普遍现象，它通过将高端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相结合，促进了产业与城市的共同进步。这一发展模式为我们揭示了城市产业升级与制造业融合发展的关键路径，并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指导原则。城市正处于从传统工业导向向创新驱动型发展模式转型的关键时期，在此背景下，探讨如何借助都市工业的力量促进城市产业结构的优化与升级，进而实现经济的高质量增长和城市综合竞争力的同步提升，已成为城市现代化进程中亟待解决的核心问题。在今天的演讲中，我将与大家分享我对都市工业的一些个人见解。
什么是都市工业
都市工业目前尚未形成明确的概念定义。然而，众人普遍认同的观点是：这一领域肩负着引领实体经济向高质量转型的重要责任，同时也是实现新型工业化的不可或缺的途径。都市工业通常致力于借助城市独有的知识、信息、物流、人才、资金和技术等社会资源，以产品设计、技术研发、生产加工、市场营销和技术服务为核心，依托工业园区、商业楼宇等场所作为主要活动平台，推动与城市经济、社会功能及生态环境相融合的现代产业发展。
在初期的发展阶段，都市工业主要依赖劳动和资本密集型产业，诸如纺织业、食品加工业、机械制造业等。伴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进步以及城市需求的日益增长，都市工业正逐步向知识密集型、技术密集型和人才密集型产业过渡。
都市工业在布局规划、产业形态、运行动力和生态环境等多个维度上，整体上展现出空间的高效利用、产业间的紧密协作、创新的先导作用以及生态的友好兼容这四大显著特点。空间集约性着重于土地的高效运用，对功能布局进行优化，并增强空间的复合性；产业协同性则着重于产业间的深度结合与功能上的相互补充，以促进产业的协同进步；创新引领性则坚持科技作为引领力量，以创新为动力，推动产业的智能化发展；而生态友好性则强调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致力于构建一个绿色的产业空间。
为什么要发展都市工业
都市工业，这一嵌入城市肌理、推动产业融合、连接高端资源的核心要素，不仅是城市结构变革的“催化剂”，更是助力城市产业升级和能效提升的“加速器”。因此，并非所有都市中的工业都能被称为都市工业。通过优化结构、促进升级、提升效能的“三轮驱动”，都市工业正逐步成为引领城市高质量和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力量。
“优结构”这一概念涉及对城市空间布局、产业构成以及资源要素配置的全面优化。都市工业正不断推动城市空间形态的更新、产业间的融合以及资源的集中，从而助力城市的增长模式从粗放型向集约型、高效型转变。在空间布局上，都市工业呈现出小规模、高集约、嵌入式等特点，通过实现工业上楼、园区综合开发等措施，对城市土地资源进行优化配置，增强城市的多功能性，进而推动生产与生活空间的和谐共生。都市工业在产业结构调整上，加速了传统制造业向高端化、智能化转型，同时积极培育和壮大具有战略意义的新兴产业，促进了“制造与科技”“制造与文化”“制造与服务”的深度融合，从而增强了城市产业链的稳定性和联动性。在要素结构上，都市工业充分利用城市的科技、人才、资本、信息等高端资源，优化创新资源的分配，提高了城市产业的技术密集度和知识水平。
“促升级”意指城市工业加速推动产业在能级、智能化以及绿色化方面的提升。作为一种技术密集型且知识密集型的产业形态，都市工业为城市的产业升级贡献了三股强大的动力。在能级提升层面，都市工业通过指导关键行业从基础加工、代工组装向核心技术研究和系统集成等高价值环节拓展，推动城市产业向高端化发展并实现产业链的现代化。都市工业在智能升级领域，促进了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等前沿信息技术的深度融合于生产全流程，引领城市制造业全面进入数字化、智能化的新纪元，显著提高了城市的智能制造能力。在绿色升级方面，都市工业秉持绿色低碳的发展理念，广泛采用清洁生产、资源循环利用以及节能降碳等先进技术和管理模式，加速打造绿色可持续发展的城市产业生态系统。
“提效能”这一概念，旨在通过都市工业的力量，增强城市的创新能力、经济活力以及服务水平。凭借其充裕的创新资源、健全的产业链条和优越的营商环境，都市工业不断优化城市整体效能。在创新能力上，都市工业汇集了众多高校、科研机构和科创企业等创新主体，促进科技成果顺利进入市场，从而巩固了城市创新驱动的坚实基础。都市工业在经济效能上，借助产业集聚和辐射作用，促进了产业链上下游的协同进步，显著提高了城市的工业总产出、税收收入以及就业吸纳能力，从而增强了城市经济增长的质效和抗风险能力。同时，在服务效能上，都市工业致力于完善公共基础设施，提高了教育、医疗、交通、居住等方面的配套水平，推动了产业与城市生活的紧密融合，构筑了宜居、宜业、宜创新的现代化城市环境。
都市工业未来如何发展
全球范围内，城市工业正逐步从传统制造业的边缘拓展，向着嵌入式和复合式的城市空间结构转变，形成了四种主要的演进路径：社区融入的微型制造模式，以日本东京的“下町制造”体系为典型；创意融合的轻型工业制造模式，德国柏林的Uferhallen创意工业园区是其显著标志；以平台为支撑的共享制造模式，美国芝加哥的mHUB创新中心为其代表；以及科技融合的高端制造模式，法国格勒诺布尔科技创新园则是这一模式的典范。这四种模式囊括了从微型嵌入至高端集成、从社区融合至平台协作、从创意激发至科技引领的丰富路径。基于此，都市工业的未来发展趋势愈发明确：
首先，数字与绿色的深度融合成为推动城市工业生态系统升级的关键动力。城市工业不再仅仅是单一的绿色化或数字化转变，而是迈向了“双向融合、协同进化”的崭新发展阶段。数绿融合能够有效促进城市产业的转型升级和高效运作，有助于解决城市空间活动中流程繁杂、环境干扰严重等问题，推动工业从“物理制造社区融入”向“绿色智能工业集聚”转变，最终实现产业与生态环境的和谐共生。
其次，倡导开放合作，突破传统界限，重新构建城市的制造业组织架构。都市工业的核心并非简单地将工业要素融入城市，而是依托开放合作的新型组织形式，对制造活动的系统构造和运作流程进行根本性的改造与革新。都市工业的发展模式将从以往以单个企业为单位的小范围聚集，转变为以平台为枢纽、以协同合作为主导、以开放性为基本原则的系统化重组。这种转变旨在打破传统制造业在空间、业务形态、技术以及产权等方面的限制，注重实现要素的开放性、制造的服务化以及组织的网络化。最终目标是构建一个多主体参与、跨层级运作、具有高度适应性的新型都市制造业生态系统。
第三，随着空间复合智能技术的不断演进，制造业的布局场景正经历着拓宽与重组的变革。传统的都市工业集中封闭的物理布局正在逐步转变为多元融合的空间复合形态。在这种转变中，空间不再仅仅是静态的承载制造功能的物理容器，它正逐渐演变为一个具备感知、反馈以及联动能力的多维度智能系统。依托元宇宙、虚拟仿真等前沿科技，都市工业将打破传统物理空间的限制，实现从基础嵌入式布局向虚拟与实体相结合的全新场景重塑的跨越，制造过程也将从实体节点拓展至数字化的层面。
都市工业的“三支柱”发展体系
尽管数字绿色融合、开放协同创新以及空间复合智能的演进为都市工业描绘了未来的发展蓝图，然而，目前仍面临空间资源紧张、制度配套不够完善、要素融合不够顺畅等关键问题，这些问题导致了整体布局的碎片化、发展机制的缺陷以及生态体系的不完整。展望未来，必须围绕制度保障、空间供应和平台生态等关键领域，构建都市工业的“三支柱”发展架构，以此来突破发展瓶颈，挖掘发展潜力。
1、制度柱：夯实制度保障基础，发挥“指挥棒”作用
目前，城市功能正在进行重构，新兴产业形态也在迅速发展，都市工业逐渐从传统园区工业的模式中解放出来，展现出融合性、多样化、服务导向和智能化的新特点。这些特点对现行的政策框架、审批流程和管理规范提出了更高的标准。鉴于此，建立一套与都市工业特性相匹配的制度保障体系，成为了推动都市工业前进的核心环节。
首先，要秉持问题导向和因地制宜的原则，打造一套与都市工业特点高度契合的制度体系。都市工业涵盖了制造业与城市空间的深度结合，它打破了传统工业的单一单元和园区化发展模式，既拥有产业特性，又具备城市功能。针对制度不匹配等问题，必须坚持问题导向，针对都市工业的多种形态，分门别类地构建相应的制度框架。首先，需厘清低污染、低干扰、低能耗的制造业细分类型，为城市工业活动的空间承载提供具体可行的标准，以此促进产业在制度引导下实现精准布局。其次，需根据各地实际情况进行制度创新，构建与地方特色相匹配的制度体系。上海产业种类繁多，城市功能多样化，空间布局复杂，因此当地政府需依据土地资源的优势、产业发展的基础以及空间的承载能力，率先规划实施多用途、可灵活调整的都市工业项目布局区域。
二是秉持整体协调、法治立身的原则，构建完善且高效的制度支撑体系。都市工业的发展涵盖众多部门，必须强化制度制定与实施的协同性和连贯性。需进一步完善部门间的政策协调机制，统筹优化资源配置，打造制度协同的闭环系统。以上海市“一网通办”政务平台为依托，设立“都市工业项目一站式审批绿色通道”，以此提升制度的响应速度和服务的精确度。必须加强法治的导向作用，将都市工业的发展融入城市的整体规划、产业布局规划以及空间管理体系，促进制定地方性的法律法规、管理措施或具体实施办法，以确保制度得以有效执行。同时，需构建以财政、金融、税收为主体的综合支持体系。设立专门的都市工业发展资金，用于支持工业项目的房屋租赁、数字化升级、智能化改造以及人才引进等关键领域，从而提升市场主体的信心。
2、空间柱：优化空间供给结构，释放“容纳器”活力
都市工业的发展水平与空间承载力的强弱密切相关。提升空间供应的合理性不仅是突破工业发展障碍的迫切需要，更是促进其功能整合、形态融入、业态融合的关键手段。目前，伴随着上海城市功能结构的更新与产业层次的提升，都市工业对空间资源的需求日益增长，不仅需要确保“土地可用”，还需解决“有效利用土地”的挑战。鉴于现有空间资源有限、新增空间发展受限以及土地使用制度的严格限制等实际问题，迫切需要采取创新供给方式、灵活运用使用策略以及实现空间功能的多样化等手段，以充分挖掘城市工业在空间承载方面的潜力。
首先，我们要坚持更新优先和弹性用地的原则，打造一个多元化的供地体系。城市更新，作为扩大都市工业空间供应的关键途径，显得尤为重要。在新增土地供应受到越来越严格限制的当下，我们需要关注那些可改造的空间资源，如老旧的工业厂房、空置的仓储设施以及低效的商业房产。通过实施“小规模更新、强化功能、深度融合”的策略，将这些空间资源转变为符合都市工业特点的生产空间。需全面分析不同低效土地的分布特点及空间格局，针对不同类型进行低效土地的二次开发和利用，增强空间改造的针对性和精确度。需打破传统工业用地的供应模式，尝试“分散布局、灵活搭配”的供应策略，打造多层级、有差异的空间承载架构。核心城区正尝试推行工业向高层发展的模式，而边缘区域则致力于打造都市型产业社区，旨在达成空间布局与城市功能的和谐统一。
二是秉持数字化赋能、智能化管理理念，致力于构建智能化空间运营架构。随着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城市空间正经历从静态利用向动态调配的转变。在此过程中，空间供应的途径与效率亟需革新。为此，需促进新一代信息技术与都市工业空间管理的深度融合，迅速搭建空间管理平台，确保对制造空间的精准识别、灵活匹配与即时调度。设立“都市工业数字空间地图”的推动，以及“智能工厂楼宇”的打造，旨在通过数字化手段提高空间使用效率。同时，积极寻求虚拟工业空间的新颖应用方式，旨在让企业在低投入、低风险的情况下，顺利完成空间和产业的预先研究和布局。此外，我们致力于为企业提供高效、便捷、个性化的空间服务方案。
3、生态柱：打造平台生态体系，构筑“加速器”功能
都市工业正逐步迈向高密度融合、跨主体协作以及虚实结合的发展新阶段，这种情况下，单一企业主导、独立运作的传统组织模式已无法满足网络化、系统化、智能化协同的需求。因此，我们必须加快建立以产业平台为核心、以生态系统为支撑的全方位开放型平台生态体系。上海，作为一座具备全球资源调配能力和众多高端平台汇聚的超大都市，尤其需要坚定实施“系统化构建、生态化运作、平台化引领”的发展策略，以此促使生产组织模式实现从“企业链”向“平台网”的转变，进而打造都市工业发展的战略制高点与创新动力源。
首先，我们要坚持功能整合和系统布局的原则，打造一个多元协同的创新中心。这个平台并非仅仅是一个服务集合，它实际上是产业生态系统的全面支持。在当前都市工业的发展中，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单一功能性的平台，更需要一个能够提供“研发、设计、制造、服务”全链条一体化服务的综合能力。需加速发展智能制造、工业互联网、场景体验等多种类型的支撑平台，促使这些平台实现从信息发布向资源整合、数据协同、生产组织等方面的全面升级，以支持多元主体共同创造、共建和共享的生态协作。同时，要促进“制造—服务—城市”三者之间的深度融合，持续为城市的高端制造业和先进制造业提供动力，从而催生城市创新发展的内在活力。
二是秉持开放合作的原则，推动共建共享模式，营造多元主体参与的运营环境。都市工业平台生态不应仅依赖政府单一投入，而需激活市场动能，引导社会各界积极参与，达成多元共建、开放共享以及协同发展的目标。为此，应激励高等院校、科研单位、行业领军企业、社区团体等多方力量共同参与平台的顶层规划和运营管理。强化创新资源的广泛共享，促进科研设施、实验环境、技术接口对中小型企业及初创团队全面开放，构建都市制造业的协作体系。需构建“场景开放”的平台机制，将应用范围从园区拓展至街区、楼宇、社区，鼓励跨领域融合，共同塑造制造、消费与生活空间和谐共生的城市格局。
都市工业正逐步演变为助力城市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动力，这不仅代表了城市产业升级的必然趋势，也标志着城市现代化进程中的关键走向。在数字与绿色技术的融合、开放型协同创新以及空间复合智能化的演进趋势面前，我们需深刻意识到，都市工业的发展不仅涉及技术和产业的革新，还全面考验了城市的治理效能、制度创新能力以及资源整合能力。我们必须紧密聚焦于都市工业的发展需求，依托制度创新、空间优化和平台建设等三大支柱，积极促进都市工业向高质量发展迈进，从而实现产业能级和人民生活品质的同步提升与优化。
【思想者小传】
赵红丹，担任上海大学管理学院副院长一职，同时也是教授和博士生导师。她还是上海市软科学研究基地“上海企业创新与高质量发展研究中心”的首席科学家。照片系本人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