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水彩画的历史长河中,上海画家陈希旦的名字尤为引人注目。
上世纪50年代崭露头角的他,在水彩画界独辟蹊径,担任上海全华水彩艺术馆馆长、深圳水彩画会会长,同时身为巴黎国际艺术城认证艺术家、澳大利亚水彩画协会的荣誉成员,以及英国伯明翰地区唯一的中国籍水彩画会会员。
他依然是全球范围内至今唯一担任——上海朱家角国际水彩画双年展——这一重要展览的策划者和推动者,肩负着助力中国水彩画走向世界的“中国梦”。
2011年,当时已76岁高龄的陈希旦在上海接受了《解放日报》的独家访谈,详细讲述了他的水彩绘画生涯。相关内容以《陈希旦:水彩画里的中国梦》为题,于2011年5月6日的《解放日报》上发表。十四年后,上海朱家角的全华水彩艺术馆迎来了“全华水彩艺术馆20周年·陈希旦90华诞水彩画作品展”。在这个中国水彩画界的大师90岁生日之际,他接受了解放日报·上观新闻的独家专访。
十四年间转瞬即逝,陈希旦的水彩技艺日益精湛,同时,他的水彩作品中所展现的“中国梦”也变得更加具体鲜明。
陈希旦近影
从“自由王国”到“生活日常”
踏入坐落于朱家角的上海全华水彩艺术馆,映入观者眼帘的是一幕幕充满生机的都市风光与自然美景。相较十四年前,陈希旦的作品在坚持原有风格的基础上,色彩的运用变得更加大胆,光影的处理也显得更为自如。
展览中呈现了陈希旦近期创作的五十幅新作品,这些画作凭借其鲜明的色调、流畅的笔触以及独到的“干湿并施”技巧,向世人呈现了一位九十高龄老人对艺术的执着追求与非凡创造力。“九十岁高龄仍能绘出如此鲜艳的色彩,真是令人惊叹。”一位现场的水彩画家如此评价,这番话恰恰反映了众多观众共同的感慨。
陈希旦精通运用“大白云”国画毛笔,运用湿画技巧来描绘天空的壮阔景象,通过大面积的纯色来制造视觉上的鲜明对比。在暗部细节的处理上,他经常采用叠色手法,而在留白部分,则常常用枯笔迅速扫过。这种独特的技法,既保留了水彩画独有的清新流畅感,又凭借精确的色彩运用和强烈的明暗对比,营造出令人难以忘怀的视觉冲击。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他在描绘水面波纹与阳光穿透的景象上有着独到的处理手法。某些作品从远处观看,给人以油画般的厚重质感,而近距离观赏,又能感受到水彩画那种流畅生动的美感。这种独特的视觉效果,正是他巧妙地吸收了印象派对光影处理的方法所取得的成果。
展览现场
十四年的岁月对于一位艺术家来说,足以引起其创作心态和风格的显著转变。在2011年的采访中,陈希旦将水彩画创作比喻为踏入了一个“自由的国度”,在那里他可以随心所欲、毫无拘束地享受绘画与人的完美融合所带来的快乐。谈及现在的艺术心境,他的表述变得更为平实:“如今,绘画已经成为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它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快乐和自由。”这种表述从“自由王国”过渡至“生活的一部分”,映射出艺术家与绘画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艺术已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陈希旦自近年来定居于澳大利亚,尽管岁月不饶人,他依旧保持着创作的热情。在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他会直接面对自然进行写生;而在不便外出时,他会借助照片进行创作。然而,无论采用何种方式,他的所有作品都源自于生活的灵感。
陈希旦近期的作品在艺术风格上呈现出一种更为轻松的笔触和更加鲜明的色彩运用。他不再局限于对景物进行严格的写实描绘,转而更加重视表达自己对景物的情感体验。这种转变在一定程度上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带来的体力限制所导致的,但更多的是艺术探索的必然产物。正如他在采访中所述:“随着年龄的变迁,人的思想也会随之改变,而绘画的目的和手法也必然会发生相应的变化。”这种风格的自然演变,展现了成熟艺术家在自我超越道路上持之以恒的追求。
悉尼港
正午阳光
从“小画”到“百花齐放”
陈希旦的一生,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艺术的追求始终如一,这一精神贯穿了他70多年的水彩画创作生涯。自1953年起开始涉足绘画领域的陈希旦,亲眼目睹了新中国水彩画从寥寥无几发展到如今数量庞大的辉煌历程。
在开幕式上的讲话中,他提到:“上世纪五十年代,上海成为了我国水彩画家聚集最为密集的区域,当时约有十几位画家活跃其中,如李咏森、钱延康、雷雨、沈紹伦等人,而其他地方的水彩画家数量则相对稀少。”如今,中国水彩画在国际舞台上已经崭露头角,取得了显著的地位,这一转变让这位年逾九旬的老人倍感欣慰。
陈希旦作为中国水彩画发展的见证者和推动者,对这门艺术在当今社会中的地位变迁有着独到的认识。十四年前,他不禁感慨,水彩画常被轻视为“小画”,就如同卡拉OK一样,虽然人人都能尝试,但要真正精进却非易事。如今,我国水彩画领域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象,他不禁感到由衷的欣慰:“从事水彩画创作的人数日益增多,既有高等学府的专业教育,也有民间自学的成果,风格多样,表现手法丰富,犹如春花烂漫。”在他眼中,水彩画不仅能够“气势恢宏地呈现出时代的风采”,而且易于“走进寻常百姓家”,这种独特的双重属性正助力水彩艺术的广泛传播和技艺提升。
值得一提的是,陈希旦对中国水彩画走出国门的发展战略始终保持着坚定的信心。在担任上海朱家角国际水彩画双年展的策展人期间,他利用这一重要平台,成功地将中国水彩画介绍给了全球观众。谈及过去十年的成就,他谦逊地表达了对年轻一代的期望:“如今国家的大门敞开,年轻一代勇于思考和行动,我们这一代人期望他们能够走出国门,引进外来,共同推动水彩画在国际间的交流迈向新的高度。”
上海外滩
水乡傍晚
从“上海弄堂”到“世界舞台”
上海,陈希旦的故乡,在中国水彩画的历史长河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陈希旦曾言:“我国水彩画的历史需追溯到百年之前,那时,水彩画艺术由英国传教士从上海土山湾地区引入。”作为我国最早对外开放的城市,上海成为了水彩画艺术成长的温床。新中国成立之后,上海吸引了全国最顶尖的水彩画家,从而确立了其在我国水彩画领域的核心地位。
陈希旦的艺术生涯与上海这座城市紧密交织。在他不到二十岁的时候,他的画作便与众多资深画家的作品一同被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挑选出版。他对城市景观有着特别的偏爱,走遍了上海的每一个角落,用画笔描绘出这座城市的灵魂和跳动。在他的作品中,上海不仅仅是一个地理上的空间,更是一个蕴含着无限艺术可能的灵魂之境。这份对都市的深厚眷恋,让他的创作不再局限于对风景的勾勒,进而演变为承载城市记忆的艺术形式。
上海及朱家角,在陈希旦的艺术生涯中占据着独特的地位。他一生对上海的城市景观情有独钟,曾漫步于街头巷尾,用画笔描绘都市的风貌;而朱家角古镇则成为他沟通中国水彩与世界的关键桥梁。对于这片江南水乡,他满怀深情:“朱家角对我来说始终是核心所在,她本身就是水与艺术的完美结合。”
2006年,陈希旦在朱家角设立了全华水彩艺术馆,这一举措源自他对一个简单却深奥问题的思考:“我国优秀的水彩画作都流失海外,我们想要欣赏时又该去何处寻觅?”艺术馆的诞生,填补了国内缺乏专业水彩艺术机构的空白。而选择在江南水乡朱家角设立,更是展现了艺术家对“水”与“彩”之间关系的深刻洞察。陈希旦曾言:“水彩画,水乡风情,色彩斑斓。因此,我认为将水彩画置于朱家角之地,实乃相得益彰。”正是这种地理与艺术的完美结合,让朱家角成为了我国水彩画领域的新标杆。
老宅
朱家角不仅成为了我国水彩画的新兴地标,而且全华水彩艺术馆的加入,也为这座古镇的文旅产业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当地一位居民表示:“一座正在发展的古镇,不仅需要具备吸引游客的深厚底蕴,还必须拥有让人流连忘返、愿意频繁光顾的人文氛围。近年来,全华水彩馆为朱家角带来了诸多积极影响。”
朱家角国际水彩画双年展的创立,标志着陈希旦艺术生涯中的又一重要成就。身为全球唯一的水彩画双年展的策划者,陈希旦成功完成了“一百年前,水彩画艺术自上海传入我国,而一百年后的今日,我国的水彩画艺术正从上海朱家角迈向全球”的历史性飞跃。数届双年展吸引了数十个国家的艺术家参与,他们“透过朱家角深入体验了我国的水彩艺术,并将我国人民对水彩的深情厚谊传递给了世界各地的观众”。这种互动交流也使我国在水彩艺术领域拥有了国际上的话语权。
十四年前,陈希旦把水彩画作比喻为“轻音乐”;时至今日,他仍旧秉持这一审美定位:“没错,她就是那美妙而充满活力的轻音乐。”他对水彩画内在特性的执着追求,体现了他对艺术形态自我约束力的深刻洞察。在他眼中,水彩画无需模仿油画的交响乐效果,而应展现其透明、流畅、随性的特点,就像轻音乐一样,给人带来轻松和愉悦的审美享受。
陈希旦,作为全华水彩艺术馆的创立者,对民间艺术机构所扮演的角色持有独到的认识。谈及馆藏资源的数字化处理以及全球范围内的推广策略,他直言不讳:“年纪大了,尽管有心想继续贡献力量,但体力已不及往昔。期待年轻一代能够超越我们,做得更加出色。”他这种坦诚直率的言辞,不仅展现了一位高龄艺术家的宽广胸怀,同时也流露出对年轻一代艺术家的深切期待。
十四年后重返陈希旦的艺术天地,映入眼帘的不仅是一位执着于水彩创作的艺术大师,而且是一位将艺术与生命紧密相连的践行者。他不仅跨越了从“自由王国”到“生活一部分”的界限,还致力于为“小画”正名,并在国际交流中崭露头角。从上海弄堂的街头巷尾到世界舞台的璀璨舞台,陈希旦凭借九十载的人生历程和七十二年的画笔挥洒,谱写了一曲感人至深的“水彩人生九秩华章”。展览前言中如此描述:“九十载庆典,非终结之界,乃艺术生涯的崭新开端;五十件新作品,非终结之作,乃探索之旅的又一重要站点。”
开幕式现场